孤酒

【约稿/神丹】归航

  ·是昨天 @橙浜  想看的《孤魂》后续。

  · 原梗来自 @蓝羽兮 姑娘的约稿。

  ·食用愉快！

     他们两个相拥着，没人打搅这片刻的安宁。不，与其说是片刻，不如说他们的拥抱持续了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直到外面华灯初上，米歇尔听到遥远的马路刷刷的车流声。

   “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丹尼尔唇//齿间带着无法忽视的笑意。他慢慢站起来，在米歇尔眼前来回走着。似乎他确实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米歇尔释然地笑笑，才发觉自己旷掉了一整节晚自习。

   “快回家吧，孩子。天已经黑了。”

   米歇尔仰着头，丹尼尔的瞳孔在他眼中不是一双普通的眼睛。从他将试卷扣着放在他面前，轻轻敲敲桌子那一刻开始，一些他为自己筑起的壁垒就开始出现裂隙。然后，那束光撕破黑暗，照进来，如烈火般炽热。

   “我其实······没有家。”

   丹尼尔皱了皱眉。

   “我母亲过世了嘛，父亲早就跑了。所以说没人管呀，老师。我就想，反正没人管嘛，那我为什么要听别人的管啊？”

   丹尼尔不是不能理解孩子的想法，他们单纯，天真，尚未承受来自社会的毒打。将那些过高过深的道理一股脑儿抛出来是起不到一丝一毫教育意义的，只能让孩子更想逃离。

   “孩子，你想得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这样想。”

   教学楼里的灯渐次熄灭，工人师傅悄悄给他们留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给丹尼尔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他就站在并不大的光芒中，在米歇尔眼中却是普罗米修斯偷来的火焰。

   不多，却刚刚好带来让他舒服的温暖。

   “那你跟着我回家好了。如果你没有家的话。”

   丹尼尔回办公室穿好外套，在楼梯口等着米歇尔收拾好书包。

   这次，他好好拿稳了自己的舒张剂。

 

 

 

   丹尼尔的家距离学校并不是非常远，用走的大概10分钟就能走到。推开房门，虽说不大也算不上破烂，小小的房间被丹尼尔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抱歉，地方不是很大，这里一般只有我一个人住。”

   米歇尔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子，似乎还飘着淡淡的熏香味道，从外面带来的喧嚣之气在此刻被丝丝缕缕的香味消磨殆尽。在回过神来，厨房里已经想起了炉灶的声音，咕噜噜地，紧随其后的便是诱人的香。

   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好饭了。

   米歇尔的脚步先于自己的意识带着他飞到了厨房，锅里正炖着鲜嫩的排骨，一旁的碗中捞出了白嫩的面条晾着。

   似乎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总会做这样一锅排骨等着他回家，在那个平凡却高傲的灵魂被病痛夺走生命之后，他再没吃过像样的饭。

   他的眼睛似乎因为眼前蒸汽的灼烫湿润了些许。

   “好了米歇尔，来吃饭吧。”

   来到餐桌之上，丹尼尔夹起一块排骨就放到米歇尔的面碗里。“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食量不大，放轻松，吃吧。”

   于是大半盆排骨都进了米歇尔的肚子。

   床外的喧闹被隔绝在外，丹尼尔走进书房打开台灯，“你在这里写作业好了，我去另一张桌子上备课。有任何问题，随时喊我。”

   丹尼尔笑笑，拉开另一张桌子的椅子，戴上挂在胸前的眼睛，哗啦啦铺开尚未完成的教案在瞬间进入备课状态。

   那是照亮迷途的微光，在同样痛苦的海洋上摇摇晃晃地远航。米歇尔第一次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中，似乎并非有他想象中那么坏。

   他的确遇到了不少问题，丹尼尔就一道一道，一遍一遍地讲。他的哮//喘并没有完全好，一旁的水杯干了一次又一次，米歇尔就添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米歇尔与丹尼尔同时放下不辍的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充满人间烟火味的一天才算正式结束。

   “我家里只有一张床，你睡在床上就好。”

   丹尼尔转身去取放在柜子上面的厚褥子，却被米歇尔拦腰一把抱住，自己像是他的什么珍贵之物，看见了，得到了，就不愿再撒手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丹尼尔老师。”

   “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大人一起睡觉。”

   米歇尔搂住丹尼尔腰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丹尼尔勒得喘不过气来。

   “这孩子，真是······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这么搂着我，迟早再犯一回病。”

米歇尔背过身去脱了外衣，等丹尼尔换好睡衣，铺好被褥，他才飞速钻进被窝里。丹尼尔摇摇头笑着，掀了被子钻进去，然后熄灭那盏昏黄的灯。

 

 

 

 

来学校，上课，放学，和丹尼尔老师一起回家，辅导作业，最后在同一个被窝里入眠。

那是已经近乎消弭的，家的感觉，抑或是，轻舟归乡的眷恋。

这样的日子持续着，直到中考前夕。

那三天并没有睡得很好，他从来不会在米歇尔出考场的时候问他的成绩，但在深夜，星星在夜空中说着各自的悄悄话时，他总是担心得紧。

米歇尔其实并没有想很多，考一门，忘一门，然后继续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战斗。考后，他和丹尼尔等待着，焦虑着，甚至在放榜的前一刻，他闭上了双眼。

 

 

 

 

“睁开眼睛吧，米歇尔。”

丹尼尔轻轻说着，米歇尔微微让亮光投入自己的瞳孔，然后浑身战栗，难以置信，最后尖叫出声。

那是他从未考过的分数，几乎够得上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语言大抵已经不能描述他的激动，他唱着，舞着，笑着，最后哭着与丹尼尔相拥。

“谢谢您······谢谢您······”

丹尼尔无声地笑笑，这并非是这个孩子的终点。只属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过往的时间永远不可追溯，丹尼尔从来都是在时间之河中徘徊的那类人，他病非放不下过往，而是那些时光过于美好，让他想把它们尽数搜罗起来，放在唇齿之间留香。

  之前那个满身泥泞，让自己旧病复发的孩子如今去了哪里呢？

  他已经在这所初中继续守望了十年，在这段时间里他没再见过同他一般的学生。那些学生走来又走过，但他从来都不能让自己忘记十年前那个同自己一般孤单的灵魂。

  他想着，走在流光溢彩的大街上。

  大街上年味添了不少，大多数人都在夜空下同自己的家人准备归家。长长呼出一口空气，购置了一些必要的物品，他准备回去了。

  

 

 

   在回身的时候，他与一位来人撞个满怀，抖落满头霜雪。他抬头，那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寒风在空中飞舞。

   无需再多说些什么，苍穹之下，那个少年戴上了厚厚的眼镜，穿着白色大褂上面沾染着一些有机物独有的味道。他并未染上多少世俗的颜色。他仍然活着，从身躯到灵魂，仍然熊熊燃烧属于他自己的炽热火焰。

   正如当时他捉弄丹尼尔时的戏谑，但收敛了不少。现在，那种感觉名为“少年气”。

   “你回来了······”忍着发咸的泪水，丹尼尔轻轻抱住金发的青年。

   “别来无恙······

   丹尼尔老师。”

   

 

 

  那身处暴风雨的小船找到了属于他的舵手，转而，他化为振翅翱翔的雄鹰。

  而现在，那高贵的雄鹰听到了舵手的呼唤，于是它遵循命运的安排，再次化为那只小船归航。

END.